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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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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上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古寺與皇室的菩提寺大不相同, 香客眾多,往來不絕。

蘭華只有和明宜公主在一起時才不被監視。

古寺的路與階都有些高,走起來會平路累許多, 也因此人們才認為心誠更靈。

“北契王回程時,大郢會派軍隊護送。”寧久微走的累,步子慢了很多。

“嗯,我聽陛下說了。”蘭華並肩走在她身邊,“不過我還有一事想請明宜公主幫忙。”

“你說。”

寧久微停下來,蘭華跟著駐足。

“我有給母後的信想要送回去, 但你知道, 本公主身在大郢也身不由己。”

“明白。”

寧久微答應,“我會幫你的。”

蘭華歪頭眼底似笑地看她, “你為什麽還願意幫我?”

“我們的聯合並沒有終止。”

她坦誠道, “北契王終有退位的一日,到那時,本公主仍然希望北契繼續與大郢保持和平。況且據本公主所知, 你王兄並非主和派。”

蘭華慢慢點了點頭, “只是這樣,明宜公主就願意相信我嗎?”

“這話該我問你。”寧久微朝她挑了下眉, “對大郢有異心不是聰明的做法, 蘭華公主自當知曉,區區北契, 本公主的王兄一人即可率軍踏平。”

蘭華瞇起眼睛, 深吸一口氣, “你, 你。”

她負手冷哼,“你這可惡的大郢公主, 本公主還真對你討厭不起來。”

寧久微沖她笑,“我也很喜歡蘭華公主。”

“你好像挺信任他的。”

蘭華看了看站在寧久微身後側的祁衡。

“祁二公子。”

寧久微不可置否,“他是本公主青梅竹馬的哥哥。”

祁衡彎了彎唇。

蘭華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來回回,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

蘭華很謹慎,方才所說的書信都是特意到了此處古寺之後才寫。

祁衡陪她去了寺中,寧久微在外面,看往來香客拜香祈福。

“這位貴人,要算命嗎?”

一個素袍的老道士經過她,不經意地停下來問。看起來不是僧侶。

身後的陳最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寧久微不以為然,隨口笑說,“本……本小姐不信命。”

“不算自己的也可以算親近之人的。”

這老道士拄著一根奇形怪狀的手杖,說話虛無縹緲,有點神叨叨的,“我看得出貴人的命格十分尊貴。不過貴人身邊,卻是有變幻無常的命格。撲朔迷離,福禍難測。若不破……”

“不破怎樣?”

寧久微不愛聽,“那你倒是說說,是我身邊的什麽人有如此命格?”

老道士縷縷胡須,“與貴人之命一生糾纏之人,也就是世人說的,夫君。”

“你放——”

寧久微下意識就想說放肆。

“我家小姐並未嫁娶。”

陳最開口接話,打發過去。

“這……可惜,可惜……”

老道士顧自念叨著,繼續走遠了。

寧久微原本並沒有把這莫名其妙的老道士說的話當回事,她和顧銜章一樣是不信神佛之人,何況這些算命的話術。

可是傍晚回到公主府聽銀燭和輕羅說駙馬今天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杯割傷了手,她心裏忽然就緊張了一下。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可是卻讓她輾轉難眠了兩個晚上。

她好不容易把他的命拉回來,難不成以後還會被閻王爺收回去嗎。

呸呸呸。

寧久微及時止住思緒。

最後她還是不放心,讓陳最去找那個道士。

後來顧銜章動了兩個禦史臺的眼中釘,明裏暗裏都不甚太平。

寧久微便又不安了。

朝政多詭譎,曾經的顧氏,前世的他,都毀於此。

寧久微思慮再三,終於還是忍不住和他談。

入夜,顧銜章浴後在床榻上等她。

寧久微爬到裏側,在他身邊坐下,“顧銜章,我想跟你說件事。”

她語氣認真,顧銜章放下書擡頭看她,“什麽事,你說。”

“我想,你要不退出朝堂吧。”寧久微牽住他的袖子說, “不做禦史了,我養你。”

顧銜章怔了怔,眉目淡去,“為什麽?”

“因為……”不等她解釋,顧銜章移開目光, “公主就這麽怕微臣以後會背叛你嗎。”

寧久微連忙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語氣平淡,“我可以把禦史臺完全交給段灼,這樣你可以相信我嗎?或者要我怎麽做你才會完全信任我?”

“你生氣了嗎?”

寧久微拉住他的手,“我只是在和你商量,況且你就算不做禦史,也仍然可以是我的謀臣,我離不開你的。”

“那為什麽你那麽相信祁衡,相信祁聿,相信林氏,甚至是段灼。那麽多人你都信任,就是不信我。”

“即便是三番兩次背叛你的小爵爺程千帆,你都原因相信。”

顧銜章註視著她的眼睛,那樣的眼神讓她說不出話來,“你明明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你從前還願意用整個寧王府做賭註,為祁衡動用金玉令,只為了不讓我帶走他。”他提起舊事,句句都讓她不知如何作答,“那時候你相信我嗎,你信我即使帶走他也不會要他的命嗎?”

“我……我不是……”

面對顧銜章的質問,寧久微楞楞地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

顧銜章不願意為難她,“公主說的話臣沒有異議,但憑殿下做主。”

他抽回手,起身離開她的房間。

寧久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幹嘛忽然生氣……就不能好好商量聽她把話說完嗎。

寧久微一下一下扯著被子,跟自己較勁。

這之後顧銜章都沒再和她一起睡覺,連話都不跟她說了。除了公事正正經經地說幾句。

於是她也開始生悶氣,加上那個老道士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她就更生氣。

煩地宵夜又少吃好幾頓。

好在安禾那邊有林霽看著,不能偷跑出宮,提她省了心。

“公主,快嘗嘗,是你最愛吃的紫薯小圓子哦。”

銀燭從小廚房回來,“王爺差人傳話,想讓公主明天回王府一起用晚膳呢。”

正好公主最近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和駙馬怎麽了。

輕羅笑說,“之前還說讓公主回公主府住呢,一回來王爺三天兩頭就想念公主了。”

“反正來去也方便,王爺回來了真好。”

“嗯嗯。”

輕羅把勺子放到公主手裏,“公主快吃吧。”

寧久微捧起碗,隨即聽到銀燭輕聲,“呀,駙馬回來了。”

顧銜章不知從哪裏過來,陳最和元青跟在他身後。

他蹙著眉,神色冷沈。

“公主為何要將韓義調去上左司?”

寧久微擡頭看著他,反應了一會兒。

顧銜章直接問她,“韓義身為副將曾經是首輔高執的人,但為人忠義,良將之才。將他調去上左司處處受制,在林淵手下也罷,除了他,在立功之前其他兩司哪個將領會真正接納他?士可殺不可辱,這便是公主招賢的心意?”

傳出去明宜公主這番作為定要被批判,也會影響她的聲名。

韓義是一位難得的副將,他對高執的忠臣來自高大人曾對他的救命之恩。

當初這樣的安排本意是讓林淵收了這位良將,但她這些天思緒混亂,忽略了這些。

顧銜章及時提醒了她。

寧久微皺了皺眉,“是本公主疏忽,陳最——”

陳最走上前,“公主放心,來之前此事屬下已按顧大人吩咐辦妥。”

顧銜章目色半斂,“連肅王殿下也察覺公主最近心神不定,公主殿下不該如此。”

寧久微沒吭聲。

一旁的銀燭的忍不住嘀咕,“駙馬對公主兇什麽……”

輕羅緊緊拽住她,不讓她多話。

*

晚上,寧久微把自己關在書房,報覆性處理公事。

父王和王兄把墨京玉牌的權力都交給她,她怎麽可以如此懈怠。

韓副將一事也能處理地那般不妥,她不想王兄對她失望。

還有顧銜章。

寧久微坐在書桌前,停筆沈思。

堂堂明宜公主,這點事都和駙馬解釋不清嗎。

她擱下手中的公文,正欲起身去找顧銜章,卻見書房門被推開。

顧大人走進來,目光與她相對。

“銀燭說下午的小圓子公主沒吃多少,晚飯也沒吃多少,不餓?”

他關上門,把端過來的宵夜放到桌上。

寧久微走到他身邊,“顧銜章,我有話和你說。”

“我知道。”

他說,“我問了陳最。”

寧久微看著他,“那你不生氣了嗎。”

“生氣。”

顧銜章拉著她坐下,“堂堂明宜公主被一個江湖道士的話騙的團團轉,傳出去要讓人笑掉牙了。”

“我才沒有被騙的團團轉。”

寧久微垂眸,輕聲說,“我就是怕他說的是真的。”

“怎麽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也不吉利。我不喜歡聽。”

她想起來仍然不高興,“本公主要找到那個道士,割了他的舌頭。”

顧銜章淺淺彎唇,“就算是坑蒙拐騙的江湖道士,也罪不至此。公主殿下真這麽做了,又要落人話柄。”

寧久微皺著眉,“可是本公主從前不管做什麽都不用顧忌。”

“所以微臣想做的,就是讓公主以後也仍然可以什麽都不用顧忌。”

顧銜章拿起勺子把熱乎乎的紫薯小圓子餵到她嘴邊。

寧久微對上他的目光,張嘴吃下。

“公主殿下,我沒有那麽脆弱。不管什麽變幻無常的命格,都有我自己說了算。”顧銜章慢條斯理地餵她,“換句話說,微臣命硬得很。”

寧久微笑起來。幾天積壓的晦暗心緒一掃而空。

“你說的對,禍害遺千年。顧銜章你是禍害中的禍害。”

“公主說的對。”

燭光下,他的目光顯得十分繾綣。

顧銜章伸手撫上她的臉,細細摩挲了一會兒。而後拉著握著她的手腕將人輕輕一帶,帶進懷裏。

寧久微還是不太敢坐他的腿,“你的腿還沒完全好呢,平常也要少走些路。”

顧銜章將她往後挪了挪,令她更穩地坐在他身上,“嗯。但是抱你沒有問題。”

寧久微圈住他的脖子,“我輕了嗎?最近好多天沒有吃宵夜。”

顧銜章捏了捏她腰上的軟肉,“和以前一樣。”

“是嗎。”

寧久微蹙眉,“真的沒有餓瘦嗎?”

顧銜章眼尾輕挑,“誰家天天吃宵夜的公主那麽容易餓瘦。”

“哼。”

寧久微晃晃腿,“可是我還是很苗條。”

“有肉才好看。”顧銜章說。

寧久微彎彎眉,“我也覺得。”

她看著他,捧住他的臉仔細看。

眉毛眼睛鼻子,還有濃長的睫毛。

“顧銜章,我也不信命。我就是太在乎你了。”

她聲音輕輕的,像說悄悄話。

“你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我做過的一個夢嗎?夢到你死了。那個夢太真了,只要一想我就會覺得難過。”

顧銜章嗓音發澀,帶著沙啞的碎石感,“我知道。”

他一只手在她頸後,安撫著她虛無不定的心。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是王朝更疊,還是亂世將傾。”

寧久微應了一聲,低下頸抵住他的額頭。

她的目光濕漉漉的。

他看得出她想親他。

他呼吸慢慢的,在她一呼一吸之間交換。

“何況你說會永遠保護我的,你沒有自信能保護我一輩子嗎?”

“有的。”

她貼地更近,“以後寧王府會一直在。永遠在。我會保護你,沒有人能再欺負你,欺負顧氏。”

“我們早就簪花為誓了,對嗎。”小時候在海棠樹下那樣。

“嗯嗯。”

顧銜章退開一寸,捏著她的下巴註視她。

“看著我。”

她就這樣沈浸在他的眼神裏。

“窈窈。”

他忽然這樣叫她。寧久微眨了眨眼。

顧銜章勾唇,“可惜有些人也這樣叫你,我要換一個。”

他微微偏過臉,高挺的鼻梁碰到她的臉頰,帶著溫熱的氣息。

“叫什麽好……阿寧?”

寧久微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不受控制,幾乎撞得她胸腔疼。

前世今生的痛感與愛恨一起如潮水淹沒而來,被他覆下的唇一起吞沒。

她在輕顫的眼睫下望向他。

將最動情的眉眼刻在心裏。

花上枝頭懸月。寧久微緊緊閉上眼睛,認真感受著他的體溫,氣息,以至跳動的頸脈。

無一不熾熱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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